寒将
前引：
诗曰：落日归鸿雁，长峡一线天。
花非花似梦，夜是月难眠。
乱世之时，奸臣当道，民不聊生。皇上终日吃喝享乐，不理政事，忠臣不敢言语，恐遭杀身。将军不战参战，只为保身。
话说一年元旦夜，天空突然降下一道亮光，众人迷惑不已，便到降下光的那处看个究竟。只见一穿着似乞丐的小道坐在地上，向众人招了招手，众人立马惊出一身冷汗——他那只手上竟有六个指头。
时过二十年，又是元旦夜，天空又是降下一道亮光，众人连忙向亮光降下的地方寻去。待到那一看，是一人家，上面写着“韩府”里面还传来源源不断的婴儿啼哭声……
一 谁是将军
诗曰：
真真假假轮回换，此处将军也难辨。
忍辱非因藏薪胆，离官躲利为团圆。
“豫儿”“啊？爹怎么了？”说着，我将书房里的一本兵法书塞入枕下，并顺手拿起毛笔在纸上写着“大，儿，化……”父亲走过来，先是一笑，然后又皱起眉说：“这就是你练的字？一塌糊涂！重写！”之后重重的将门一摔走了。
我不喜欢舞文弄墨，却喜欢舞刀弄枪，我爹是一名将军，却不得志。不是因为无人赏识，而是他领兵的能力实在是差。至少我这样认为。据说，梁国侵略我赵国时，赵王派我爹领兵抗敌，可他却向逃兵一样懦弱。我娘说这样也好，敌来自然有将军抗兵，像我爹这样的人对谁都没有威胁，也算保个太平。她说，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。我在心里暗暗嘲笑她，也鄙视我爹。并且，我立志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，一个可以杀敌，可以保国，可以名垂千古的将军。
时间飞逝，转眼我已是七尺男儿，母亲的头上也多了几根银丝。这些年，我在父亲犀利的目光下学了不少文的东西，但我自己也偷学了不少武。更重要的是，我将父亲书房中的上百本兵法读的滚瓜烂熟，便也比几年前多了腔傲气。
一天，洪大人来我家找我父亲，我从门缝中听到是想让我父亲带兵剿灭一个山的强盗，我父亲拒绝了说：“韩家军早就打仗死完了，拿什么打仗？”洪大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。我追出门说：“大人，小生可否替父杀贼？”他说：“你？拿过刀吗？”我说：“大人，我爹是无能，但我一定会效忠国家，并且我们韩家军还有一千，只要您一下令，明日即可出发。”洪大人拍拍我的肩说：“此话当真？”“当然当真。”这时，父亲不知何时冲了出来说：“小子！反了。私用兵权。看我不打死你。”洪大人向前一拦说：“韩韵！你刚才说你们韩家军全死完了，那这一千韩家军又是怎么回事？我告诉你！如果你不再阻挠，刚才的事就一笔勾销，否则——”父亲不再作声了，我就知道他不会作声，因为他懦弱！
父亲沉默了一会儿，回屋拿了两根棒子说：“豫儿，就算剿匪也轮不到你，和我比试，胜了我，我就由你去。”说完将一根棒子扔给我。我拿到棒子，喊了声：“小心了！”便飞身过去一棒劈下去。父亲仓促的接招，也显的手忙脚乱。我心里暗自高兴：“幸亏我偷学的本事没白费。”父亲毕竟是个将军，自然也有些功夫，他向我肩部劈下一棒，我便拿棒子挡去。他这一棒的力量却出奇的大。压得我差点跪倒在地。趁他回棒之时，我一跃跳到他后面，一棒打在他的右臂上。他的棒子飞出去好远，左手捂住右臂，呀呀直叫。洪大人笑着说：“韩韵，你还有何话要说？”我爹答道：“臣无言以对。”
傍晚，母亲为我父亲在右臂上敷药，抱怨说：“你这个死孩子，竟将自己的父亲打成这样。”父亲笑着说：“休要怪他。刀剑下面无轻重，比武就是这样。”我在旁边一声也没有作。父亲包好手臂，走过来对我说：“你跟我来。”
他把我带进他的书房说：“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偷学武术和兵术。也理解你想建功立业的心情。但你的棒法还是有很多破绽的，真功夫的人一攻即破，有机会我便点拨你一下。”我很不屑想：“你打不过我就这样说。”但我没有说出来，毕竟他受伤了，我不想再伤他。他从书柜的夹缝之中拿出四本书，两本兵法，两本棒法。他说：“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，你爹我愚钝，不能领悟其中的全部真理，不过看你现在的悟性，我想你一定会将他们发扬光大的。”我拿起书说：“父亲，还有何吩咐。”他看着我笑笑说：“去吧。”我刚走出书房的门，父亲叫住我说：“豫儿，记住，韩家的棒法和兵法：不在攻强，而在攻弱，不攻牢固，只攻漏洞。方能天下无敌。”
第二日天微微亮，李公公便拿着圣旨来到我家说：“圣旨到——韩豫接旨。”我们全家跪下来说：“皇上万岁万万岁。”李公公很不屑的瞟了我一眼说：“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：今赵国风调雨顺，百姓安居，唯有南山寇盗扰我民心，特封韩韵之子韩豫为平南将军，即时带兵，剿盗奸贼，钦赐。”我双手而上说：“谢主隆恩，韩豫领旨。”
我爹叫管家带着我们韩家的令牌去兵营领兵。把我叫到后花园说：“豫儿，记得吗？这株梅花，那年你才七岁，我领你来此花园背书，不知哪里飞来一只燕子，嘴一松，口里噙的一粒种子便正好掉在了我的头上。你说：‘爹爹，这是上天赐给你的神种，种下来，一定能长出好东西。’此后，你便把种子种在这里，天天浇水，天天观察，十分呵护。记得它刚长出第一个花苞时，你高兴的一天一夜没合眼，还背会了平时几天几夜都背不会的诗，呵呵呵……”“呵呵，爹，您还记得啊！我还记得那一次，一场大雨过后，这花的花瓣全掉光了，我好生气，也是一天一夜没合眼，也是背会了几天都背不会的诗。”
管家走进来说：“少爷，兵符在此，门外壮士听候发落。”我向父亲道了别，拿着兵符出了门。韩家兵果然训练有素，各个眼如龙，身如虎。洪大人也在旁边，是皇帝封他为督军的。”
我随口吟道一曲《西江月》：
“内练甘心心为义，今生保国非成器。
万马奔腾龙虎戏。
鹰展翅，穿开云翳天边志。
今日风光格外异，手持兵令千轻骑。
时有变迁龙令赐。
黑白字，帅旗上已雄韩至！”
“好词，”洪大人说道：“韩将军真是文武全才，韩家要兴起了，呵呵，在此，洪某也送将军一首《醉花阴》：
飒爽英姿钢铁铸，乱世出雄孺。
古有木兰花，难辨雌雄，只让单于怖。
今将少壮韩君遇，乃顿生谦慕。
只恐那山贼，未晓如何，已入长方墓！”
“呵呵，彼此彼此，洪大人，咱们出发？”“好，出发！”
“等一等。”我爹走出家门。洪大人看了一眼说：“韩大将军，圣旨都下了，改不了了。”“我这道，”我爹瞪了他一眼对我说：“豫儿，这是咱韩家传下来的金刚铁甲衣，穿着它。”说完将一件金光闪闪的宝衣递给我，我接过来，披在身上说：“爹，儿去了。”便一声令下，一千人马浩荡而去。父亲在后面吼着：“豫儿，小心些。”
老人独自在破屋中，管家回家探亲了。现在便真是孤独，连风都没有，蜡烛的火焰一动都不动，如死了一般。老人脸虽无色，眼中却闪着光。这么多年了，想起从前的事还是历历在目。老人叹了口气，又进入了沉思。
那一次，是我人生中最骄傲的一次。头戴钢盔，身披战甲。前头是雄雄的大山，后面是千军万马。
走到半路，路中间立了一把躺椅，一个如乞丐一样的道士卧在上面，半眯缝着眼，摇着蒲扇。我叫到：“马下何人?竟敢挡本将军的路！”他睁开眼说：“小人不敢，我是太上老君派来得使者，老君晓知韩将军首次出征，特让小人带来两杯仙茶为将军送行。”洪大人叫到：“大胆妖道，竟敢在本官面前装神弄鬼！给我拿下！”“慢着！”我走下马，来到他身边问：“怎么个送行法？”他拿出身后的两杯茶说：“这是用两种不同的茶沏的，一杯是甜的，一杯是苦的，将军只能选一杯。”我问：“这‘甜’和‘苦’有何说法？”他说：“此茶叫做‘清心则’，其中的玄机，只可意会，不能言传。”“好，我饮。”“等等，将军”他说“小的只是个跑腿的，只图个甜头……”我问：“你要多少？”他说：“给多要多，给少要少，随君请便，莫不拔毛。”“呵呵，”我笑笑对洪大人说：“大人出门是否带了钱财？我走的匆忙，忘记了带钱。”洪大人扔过来一串铜板说：“将军莫笑，此次伐贼，未带太多钱财，若剿贼成功，你我均可得圣上的赏赐。”我把钱给了那道士，无意间发现，他的右手竟有六根指头。我随便选了一杯喝了。他问：“何味？”我说：“苦的。”他收起椅子向远处边走边说：“少年气血胜，只须知分寸。此次征南山，定能传捷讯。”
到了南山，我不由得吃了一惊，此山树林密密麻麻。岔道，阴沟，悬崖，谷壑到处都是。我问洪大人：“何个攻法？”他说：“此次剿敌你是将军，听你安排。”我说：“今日行军一天，壮士都累了，不如在山脚下歇息一晚。”“甚好。”洪大人说道。
当晚，趁大家熟睡之时，我独自上山，为的是对此山有个大致了解。兵书说：“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。”就是这个道理。正巧，一个山贼巡山。我过去，一个飞踢把他踢倒在地，他本想敲锣，我的剑已碰到了他的喉尖，他说：“好汉饶命。”我把他抓起来说：“你们山上有多少强盗？”他说：“五百左右。”我说：“主营在哪？”他答道：“从山脚往上走，越过三个山头就是。”“那后山有没有可以上山的路？”我问。他说：“有，只是路途险阻，一般人很难过去。”“那好，”我说：“告诉你，我就是御赐的平南将军，明天你带路从后山上山，现在跟我下山。”“啊？”他叫了一声。我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：“别耍花样！否则我叫你人头落地！”
次日，我从一千韩家军中选出二百精兵，准备从后山攻上去，又叫洪大人带着三百韩家军从正山攻上去，两面夹击。其余五百韩家军将此山的各个出口封堵，不放出一个寇盗。
洪大人说：“将军虽不是名将之后，用起兵来胜似名将，钦佩。”“那前山就麻烦大人了。”我说。“将军放心。”说罢，他带兵上了山。
我带着兵从后山上去，山的后面果然异常险恶，不仅道路难走，而且猛兽颇多，好不容易才上了山。只见那上面一尊大殿。我想那就是盗贼们的主营了，他们的头领一定在里面。我一声令下，二百人杀向此殿，里面也冲出许多盗贼。我想他们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前山和洪大人相持，这后面应该不会有很多兵，便冲了过去杀敌，想速战速决。
我在家本如柔弱书生一般，没见过如此大的市面，便多少也乱了些阵脚。没想到的是，敌人的兵反倒越来越多，眼看我的精兵一个个倒下，我的马也被砍死在乱刀中。我才意识到可能是洪大人那里出事了。没等我反应过来，一骑马的贼人已用矛次进了我的胸口。幸好父亲在我走前给我穿了宝衣，才没有受太大的伤。眼看着一群一群的敌人冲了上来，而我已是孤身一人。
这时，一个黑影飞了出来，铁棒一挥，有横扫千军之势。再看那骑马之贼，已人头落地。我定睛一看，竟是父亲，因右臂被我打伤，竟然左手持棒，气势压过千军万马，容颜吓的鬼哭狼嚎。后面也冲出了一批又一批的韩家军。我惊呆了，父亲竟这样勇猛，这样威武。他拉起我说：“没受伤吧？”我说：“没有没有。”一个独眼的山贼提着一根铁棒冲向我们说：“杀我兄弟，我要了你的命。”我拿起父亲的棍子冲了上去说，只一回合，我就被他一棒打倒。全身如筋骨脆裂。这贼又一棒向我打来，父亲向前一挡，那一棒正打在父亲的背上，父亲一口鲜血喷到我身上。我大喊一声：“爹！”父亲强过我手中的棒回头说：“小子！你班门弄斧，和我耍棍子。”父亲纵身一跃，向着那人劈下一棍。那人用铁棒挡去，却被父亲将那铁棒一棍打折。结果父亲的棒重重的劈在了那人的肩膀上。那贼连挣扎都没挣扎就倒下了，他脚下的石板地裂开两道长长的口子，父亲也倒下了……
这次剿贼非常成功，一个也没有放跑。父亲杀死的那个人正是这帮贼的山大王。后来我才知道，洪大人见贼人各个凶相，拔腿就跑了，我们韩家军便群龙无首，很快就被消灭了。父亲料到我会有危险，我和洪大人刚走，他便将最后了二百韩家护家军带来帮助我。
父亲伤得很重，死前对我说：“豫儿，父亲看到你这样很开心了，我们韩家终于有真正的将军了。”我说：“爹，您就是真正的将军。”他说：“恐怕我以后无法再帮你了，你自己要多练功。”我说：“不，父亲，我还要您指点我棒术中的漏洞呢。”他勉强笑笑说：“记住，不在攻强，而在击弱，不攻牢固，只攻漏洞。还有，后院的那株梅花，就是父亲在看着你，别让它枯萎了……”说罢，他便离开了人间。我和母亲抱头痛哭。
二 柳下飞燕
诗曰：
翩翩舞步如飞燕，道义才情胜木兰。
丧命边关不是将，鸳鸯薄命只为缘。
想到这儿，老人眼里还是晶莹了，和当年一样的晶莹。这老人已经太老了，一激动牙齿就上下打颤。父亲在他脑海中已经模模糊糊了，但在梦里却清清晰晰。这感觉好像梦不是梦，现实不是现实。真实的和虚无的互相交替直至什么都忘了，眼前便又出现了父亲和母亲的面孔，还有那飞燕……
那次剿贼成功后，我便得到了很多奖赏，皇上又赐我为平国将军，已是很大的官了。因为赵国周围的很多外族人多次扰我边界，皇上派我去平定他们。并且封给我十万大军，我还是第一次带领这么多的兵。
出征的前一天晚上，母亲对我说：“豫儿啊，娘看着你长大，现在要走了，和你爹当初一样。你爹其实很会用兵打仗的，只是因为他太爱我，知道我不能失去他，所以才装出愚钝的样子。哎！可他现在还是走了，我根本就不了解他，当初我应该让他去打仗的。一个人能为自己的事业而奋斗，尤其是叱咤疆场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！是我害了你爹啊！豫儿，娘虽不想离开你，可娘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了，你去打仗吧！一路上小心点！”娘说完便又啜泣了起来。我也不知该说什么，回说：“娘，别难过，早些歇息吧，孩儿打完仗就会回来的。”
走前，我吩咐管家一定要照顾好后院的那株梅花。
这次征战一去就是三年，这三年使我的作战经验增长了不少，也使我的作战能力提高很多。从父亲传授给我的四本书中，我真正领悟到了：“不在攻强，而在击弱，不攻牢固，只攻漏洞”的含义。在边关作战，我的军队所向睥睨，天下无敌。连续攻下了三个小国，十四个时常造反的外族。
回京后，皇上召见我说：“豫将军，真是天涯无处寻，终来有缘人。朕现在就封你为御前大将军。”这个职位，可谓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。洪大人见了我，从前的傲气没了，变的战战兢兢。李公公见了我，从前的不屑没了，变的溜须拍马。
我回到故乡，街坊四邻提来上面写着“常胜将军”的大匾和一面印着“天下无敌”的锦旗。我蔑视的笑他们，他们只知道给有权有世的人溜须拍马，却不知道本将军的背后也是累累伤痕。
回到家，管家告诉我，母亲因为悲伤过渡一年前就去世了。我呆住了，我用父亲和母亲两条人命换来了“御前大将军”的称号和千万个带着面具的小人的溜须拍马。我哭了，痛哭了起来，征战那些年，无论遇到什么险阻，我都没有怕，因为我知道母亲在家等我。而现在，这最后一点精神寄托也没有了。
我跑到后院，那株梅花不知何时已经凋落了。管家走过来说：“大将军，对不起，我每天都很精心的照顾。可是这花还是——它还是败了。”
老人现在明白了那花为什么会败。这几年来，老人天天在后花园浇水，竟奇迹般的长出一园梅花。当初那花败了，是因为老人没有亲自来浇灌，这种子是天降的，便也通了人性，只有用真情来浇灌，它才会开花。
那天傍晚，我跑到大柳树下借酒消愁，悠悠琴声飘进了我的耳朵。我顺着琴声看去，是一妙龄少女在柳下弹琴。那琴声，带着伤感，孤独和无尽的哀愁。我走过去问：“姑娘，你叫什么？为何这么晚了不回家而在这里弹琴？琴声又为何是那样的忧愁？”她说：“回将军话，我叫飞燕，在此弹琴消愁，却不料一愁勾起又一愁，断肠忧伤自难收。”我说：“是自难受吧，既然你如此悲伤，何不把原由说给我听听，也好解解心事？”她说：“那将军又为何在此孤独饮酒？莫非也有难解之结？”我说：“不要叫我将军了，我宁愿不作将军，只求和家人团圆在一起。”那女子坐在琴旁，弹着琴说：“飞燕女自六岁开始漂泊江湖，父母被宦官所害，留下小女和这把琴，小女便以弹琴卖艺为生，若问小女家在哪里？小女只知道，我家在天涯。”这一番话，不免使我心头一酸，吟道：
“人生不要常回忆，浪尽天涯观尽霞。
若你不嫌本府乱，将军愿请友来家。”
飞燕说：“小女怎敢嫌弃将军家，只是不知道将军为何而悲？”我说：“为了争此名衔，害的我死了父亲，现在连母亲也去了。”她说：“小女也劝将军莫悲伤”说罢，弹着琴吟道：
“虽然战鼓干戈乱，却有韩家御将拦。
泪舍身家为大国，名留史册万年传。”
我苦笑着说：“万年？恐怕是等上亿年也没法和我的父母相见了。”
此后，飞燕便住在了我家，她能诗会画，弹得五弦之音，懂得七弦之乐。我们经常在夜晚的后花园吟诗作对，赏星观月。有了她，我的痛苦得到了一点点舒缓，在这一点点的舒缓中，我感到了温馨。在战场上，无论多么豪壮的战鼓声，还是多么激情的角号声，都没有这种感觉能使人留恋。
那一年，我和飞燕在后花园对诗，无意间发现那凋谢过梅花的地方又露出了一点点绿芽。我说：“真是有心浇花花不开，无心观月花又来。”“不对，”飞燕笑着说：“是有心浇花花不开，无心观柳燕却来。”我笑笑说：“你知道什么啊，这花是有故事的。”我便把这花是如何种在这，我又是如何爱这花的故事告诉了飞燕，也惹得她呵呵笑起来。
同年，梁国又犯我赵国，皇上派我出兵抗敌。我犹豫了，甚至思量过要不要向我爹那样做个逃兵。这时，管家拿出一封信给我说：“这是老爷死前前一夜给我的，他说如果哪一天皇上派你出兵你不情愿，就把这封信交给你。”
我打开信，里面是父亲亲笔写的：
豫儿，父亲不能一直看着你了，我知道。但是如果哪天你遇到了和父亲当年一样的无奈时，就去找一个道士，一个右手有六根指头的道士。他会告诉你什么叫清心则“强”。
——你的父亲
韩韵
这信的最后四个字很蹊跷，“清心则”三个字写的异常的大，而“强”字却异常的小。我知道这不是巧合，因为父亲写字很讲究的。而且这“清心则”好像在哪里听说过。我突然想起来了，第一次去南山剿贼时，半路遇见的一个道士右手便有六根指头。而且他给我喝的茶的名字就叫“清心则”，当时只是觉得这名字很怪，并没有在意那道士说的玄机。
我一面给皇上说容我准备几天再去抗敌，一面到处苦苦寻找那道士，最终还是找到了他。只是他看起来虚弱了很多。我问：“你还记得我吗？”他看了我一眼说：“记得，你就是韩韵之子，韩豫。”我说：“道士好记性！”他问：“你找我干什么？”我还没来得及回答，他就抢着说：“别说，让我猜猜——恋家，对不对？”我惊奇的说：“道士乃仙人下凡也！”他说：“什么仙人啊，到底我就是个仙人的跟班的。”我问：“那谁是仙人？”他说：“呵呵，不说这些了。你和你父亲当初一样，你们韩家父子一模一样。”我说：“此话怎讲？”他说：“此话不用讲，品茶。”说罢，拿出两杯茶。我随便拿起一杯喝下肚，说：“苦的。”他笑了笑说：“诗人吟的好，说什么梅花能耐寒，非也非也！”我说：“什么意思？大师点拨。”他说：“你家后院是否有株梅花？”我答：“是的。”他说：“呵呵，韩家，寒家啊！梅花不胜寒，可知飞燕也不胜寒。”说罢，转身走去，边走边说：“少年气血胜，只需知分寸，此次抗敌兵，定能传捷讯。”
我也不知为何，选择了出兵。临走前，飞燕送我，到了城门外，她将衣角撕下一块，用簪子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衣布上写下一首诗递给我，含泪而回了。那衣布上写着：
飞来美梦将军赐，燕过无痕叶满庭。
爱溢秋池年岁盼，君征战去定安平。
我跨上马，踏尘而去。
这次交战我是费尽了心机，梁国兵强且多，赢他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敌军将我们由主动打成被动，从关外打到关内，又从关内打到了孤城内。御赐的二十万大军损失过半，剩下的几万大军也是在孤城内动弹不得。军情迫在眉睫。这时，敌军却不攻了。意图很明确，现在攻进来，我们必会背水一战，那双方都会有大的损失。他们要等到我们水尽粮枯，然后不费一兵一卒的进城收尸。
他这一停，我便有了时间思考，便又想起了父亲的话：“不在攻强，而在击弱，不攻牢固，只攻漏洞。”对，只攻漏洞。我对几个副将说：“现在在这里等死，不如杀出去，杀出去送死，不如攻其后让其自退。”“将军之意是——？”他们问。我说：“今晚，李副将，王副将，你们带一万兵马从正门杀出去，我估计你们是凶多吉少。”李，王两副将站起说：“为将军效劳，死而无憾！”“好，咱们在沙场上抗敌，咱们便是兄弟。”我说：“赵，孙二位副将，你们带三千兵马从左城杀出去。”“将军放心！”赵孙二副将答道。我说：“这样一来，敌人在我们后面的守兵就一定会前调。这时，钱将军，带三千兵从后城杀出去，只是为了引开敌人的视线。趁机，曹将军带三千兵冲出后城，带兵到后勤的粮营去。”“等一等，将军，”曹副将说：“咱们的粮食！已经殆尽了。”“我知道，”我说：“这是诈敌，敌人也很聪明的，他们看到曹将军向后营冲，一定会以为咱们的救援粮来了，一定会去追曹将军。这样一来，他们在我们后城的兵便不会再有很多，我带一万精兵直入敌人后营，烧他粮仓和军械库，那时，他们不退兵都不行。孟将军这时开城追敌，我在后面堵截，两面夹击，攻其不备。”
晚上，行动开始了，一切都还顺利。敌人果然去追曹将军了，而且敌军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厉害，他们竟然在后城只留了些老弱病残的兵。我没费多少力量就歼灭了他们。然后直冲敌军后方，更幸运的是，敌军的大本营简直是一个空城，可能是因为他们太自信了，竟忘了他们的对手是我韩豫。当敌军发现他们上当了的时候，他们的粮仓早已化成灰烬，军械库也化作了无有。
且我城中大军一经释放，便如洪流。我的精兵在敌后，大军在敌前，敌军便是进退两难了。敌困我变成了我困敌。
那日，我正要带兵攻城，只见城楼上绑着一女子，仔细一看，正是飞燕。敌军的将领走上城楼说：“韩将军，果然厉害，可谓一夫可抵千军万马。现在，这位姑娘在我手里，你若让你的大军和精兵都推后五十里，我便放她与你。如何？”“卑鄙！”我骂道：“战场上打不过我就抓我家的人要挟我！”他说：“哈哈！我卑鄙？你偷袭我后方就不卑鄙吗？我们都是打仗的人，胜者为王，败者为寇。”我看着飞燕的眼睛，充满悲伤，犹如我在柳下初见她时。”我拿出弓，飞速射出一箭。那将军见势，把飞燕向前一挡，那支箭正中她的眉心。我大吼一声，挥马攻城，城上射下了雨点般的箭。我在乱箭中，昏了过去。
等我醒来时，已是在床上了，几位副将在我旁边说：“敌军已被全部消灭了。将军命大，昏迷了一周又重睁开了眼。”我却欲哭无泪。
回家后，皇上很高兴，说可以满足我两个要求。我说：“第一，提升我的副将们的官衔。”皇上允许了。我说：“第二，允许我辞官归家。”皇上问为何，我说：“征战这么多年，身体多有不适。”皇上便也允许了。
回家后，一切变得冷冷清清的，只是管家还没走。他说当初有几个蒙面的高手抓走了飞燕，他那时正好在后花园浇花，所以没被发现。我走到后花园，那株梅花终究没有开，现在连绿芽也没有了。但管家说飞燕在时曾开过一段时间。
天已经微微亮了。老人一夜没睡。想想自己的从前，满是辛酸。老人从衣兜里找出飞檐送她的那首诗和父亲的那封信，这两样东西他一直带在身上。老人将父亲的信读了一遍，在最后的几个字停了下来。“清心则”老人说着。由于老人的眼已花，盯着一个地方时间长了，字的位置便出现了移换。“则”字移到了“清”字的三点水边，“心”字移到了“青”字边，便出现了两个新字“测情”老人一下子领悟了，当年那道士说的“清心则茶”中的玄机，原来是这样。他蹒跚的跑出门，拼命的跑着，在城外的一座破旧寺庙里找到了那道士。那道士已面如土色，见了老人，他也很高兴，像了却了一件多年压在心头的事。他说：“韩豫，你的领悟性远远不如你爹，你让我等的好辛苦，咱们第二次见面后，我整整又等了你三十年！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。”老人说：“茶，我要品茶！”道士笑笑说：“晚了，你这一生只有两次机会。”老人恳求的说：“老师傅，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罢！我已经领悟到了。”老道士说：“是吗？那我问你，你家后院是不是开了一院的梅花？”老人说：“是啊。”道士又问：“那你知是为何？”老人说：“因为我每天都在用心的浇花。”道士说：“唉！朽木不可雕也！你这些年竟没发现每天早晨都有一只燕子飞到你家后院，嘴里衔着一粒泥土，是那燕子用真情的泥土使你家后院开满梅花的！”老人又愣住了。道士又说道：“几十年前城门外是否有一女子给过你一首诗？”老人说：“是啊！”说罢，将诗拿出来读了一遍：
“飞来美梦将军赐，燕过无痕叶满庭。
爱溢秋池年岁盼，君征战去定安平。”
老道士说：“把每行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一遍。”老人一字一顿的读着：“飞，燕，爱，君”老人的眼晶莹了。道士接着说：“其实我当初让你选的茶是两杯一模一样的茶，都是用测情草沏的。茶的味道，不在本身，而在品茶的人。”老人问：“是否还有此茶？”道士说：“没有了，不过如果你真的通悟了，可以品空杯。”之后从怀里拿出两个空杯说：“选吧。”老人拿起一杯，正要喝，被道士拦住说：“停，此茶不能喝，要品，明白吗？”老人点点头，拿起空杯，细细品茶。半个时辰后，老人起身而走。道士问道：“什么味？”老人说：“甜的！”道士又问：“你去哪啊？”老人说：“去找飞燕！”道士一惊说：“你知道燕子的家在哪吗？”老人说道：“天涯……”
老人走出寺庙，道士在后面喊道：“老年气虽衰，柔情仍绵绵，此行向何处？依偎走千年……”
三 花非花
暗夜独难眠
此生为谁留恋
人多怨
便成浮云，随风飘散
时间似飞箭
方在眼前，逝而不见
乱世独成眠
江湖有何留恋
弃刀剑
天下无敌，胸有洞天
泪留不住千里燕
大漠枭雄，袅袅硝烟
花非花
是回忆的风沙
是往昔在脸颊将心事冲刷
花非花
是只身在天涯
受尽穿肠痛和风吹雨打
花非花
是远方的牵挂
花非花
是希望的萌芽
——若问天下何为缘，只是花非花，燕非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