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第八回 被父君逼死的忠厚太子——骊姬之乱

上一回咱们说到“唇亡齿寒虞虢覆灭，假道伐虢晋国崛起。”晋献公时期晋国征战四方，开疆拓土，先后攻灭了骊戎、耿国、霍国、魏国，击败狄戎，吞并虞国虢国。晋国国力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强，为日后晋文公的称霸奠定了基础。虽然在攻城略地上，晋献公当之无愧为开拓之君，然而在和自己儿子的关系处理上，晋献公却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，最终甚至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太子，逼走了自己的次子和三子。今天我们要讲的故事，和晋献公有关，更和被后世称为春秋最强霸主的晋文公有关。

说起春秋五霸，在历史上不同的史家学者各有不同的看法。例如在《史记索隐》这本书中，就定义春秋五霸为齐桓公，晋文公，秦穆公，楚庄王和宋襄公。而近代的学者朱起凤在编撰《辞通》一书时，将五霸中的宋襄公替换为了郑庄公。还有一些史书，会将秦穆公和宋襄公去掉，将吴王阖闾和越王勾践列入春秋五霸之中。齐桓公，郑庄公您都熟悉吧？没错，他俩都作过我们之前故事的主人公，对于剩下那些春秋五霸荣誉称号的获得者，也都是大人物，他们会在后面的故事中适时的出场，您不用着急。无论春秋五霸的名单如何变化，有两位霸主始却是众所公认的，任何榜单都少不了这两个人，即齐桓公和晋文公。对于齐桓公，他与管仲君臣同心在齐国实行全方面的改革，使齐国成为了春秋首个称霸于各诸侯的国家，是春秋第一霸主，然而齐桓公晚年昏聩，齐国霸业很快衰落。晋文公则不同，他一生颠沛流离，大器晚成，六十一岁才当上晋国国君，在位仅不到九年就成就霸业。且之后晋国的多代国君继承晋文公基业，使晋国维持了近百年的霸主地位，晋国成为春秋史上成就霸业最长时间的国家。说故事，我们还是从头说起。

公元前697年，晋献公之妃狐姬生下一名男婴，取名为重耳。狐姬为翟族狐突之女，后来重耳外出流亡时，就居住在其母亲的故国翟国。晋献公还是太子时，重耳就已长大成人。前677年，晋献公即位时，重耳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大小伙了，他谦虚好学，不耻下问，善于与品德高尚，才华出众的士子结交。在与朋友交往时，从来没有晋国公子的架子，得到了许多有志之士的拥戴。晋献公共有五个儿子，太子申生为齐姜所生。次子即为狐姬所生的重耳。三子名夷吾，与管仲是同名。四子名奚齐，是骊姬所生。小儿子悼子，少姬所生，骊姬与少姬互为姐妹。儿子多本是一件好事，但如果每个儿子都有不同的母亲，这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。在晋献公的所有妃子中，献公最宠爱的是骊姬，骊姬本是骊戎首领的女儿，晋献公攻打骊戎时，她和妹妹被部族作为政治筹码送给了晋献公。这段悲惨的经历使得骊姬对“安全感”有着病态的渴望，认为只有自己的儿子成为晋国国君，自己的生活才算真正得到保障。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，骊姬不遗余力的利用献公的宠爱来离间献公与申生，重耳和夷吾之间的父子之情。

前666年，骊姬通过贿赂献公身边的近臣，让他们对献公进言：

“曲沃，蒲地和屈地是晋国的边疆地带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，缺乏强有力的官员管制会使得戎狄产生侵犯的念头，如果可以让太子主管曲沃，重耳主管蒲地，夷吾主管屈地，附近的戎狄一定会畏惧公子们的权威，不敢进犯。”

晋献公听后觉得非常有道理，答应让这三位公子到边境做地方主管。这正好中了骊姬的诡计，按照骊姬的计划，要想让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太子，首先需要将所有的威胁铲除，将申生，重耳和夷吾调出京城，就使他们离开了国家的政治中心，且让他们远离晋献公，也更方便之后对他们进一步的设计陷害。

我们常说母以子贵，其实有时候子也以母贵，爱屋可以及乌。晋献公曾有过废除太子申生，让骊姬的儿子奚齐当太子的想法。骊姬知道后，自以为当前的朝内形式并不乐观，大多数朝臣还是支持太子申生的，认为时机还未到。于是她使了一个欲擒故纵之计，找到献公大哭道：

“申生册立太子已经通报过各国诸侯，大家都非常支持他，而且申生数次领兵对国家功劳很大，百姓也都拥戴他，您怎么能够因为宠爱我的原因而废嫡立庶呢？这样我也会成为罪人的，如果您执意要这么做，我就以死谢罪！”

骊姬这一招非常厉害，从此献公信任骊姬甚至超过了信任自己的儿子。但是他不知道，骊姬表面对太子申生称赞有加，背地里却做着很多偷鸡摸狗诽谤太子的事情。

前656年，骊姬勾结中大夫，诱骗太子申生说想献公做梦梦到了他的生母齐姜，让他到曲沃祭祀生母，并要求申生将祭祀的酒肉带回京城献给献公。太子申生本是一个厚道之人，对于这件事并未多想，祭祀结束后就将酒肉送到了京城。当时，恰巧晋献公在外打猎，骊姬拿到这些酒肉后在其内下了毒。当晋献公打猎归来时，厨师将胙肉拿给献公，献公刚要吃，骊姬又适时的诱导献公说：“胙肉从那么远的地方送来，为了安全，吃之前还是先试一试吧。”于是献公随手撕下一块肉给了丢给了宫中养的一只狗，狗吃了胙肉后，没多久就中毒而死，献公大惊失色，连忙命人将太子进献的酒肉都取来，分给一个小臣试吃，结果可想而知，吃了酒肉的小臣当即惨死。献公大怒，骊姬在一旁，更是添油加醋的说：

“太子真残忍啊，这国君之位早晚都将传给他，他怎么如此的着急要谋害自己的父亲啊！肯定是因为我和奚齐的缘故，您让我们两个走吧，我们再呆在这宫中，一定会遭到太子的毒手。”

献公听了这些话，又想起之前骊姬维护太子的情形，更加生气，当即决定处置太子。

再说这太子申生，他不止是一个厚道的人，还是一个厚道的过了头以至于有些迂腐的人。当他得到父亲要处置自己的消息后，想到的不是辨明是非，而是以死明志。前656年末，太子申生上吊自尽。申生这一死，不仅没有使晋献公醒悟，反倒让骊姬坐实了他的罪名，对于这一大好机会，骊姬乘胜追击，进一步诬陷重耳和夷吾，咬定他们一早就知道申生的阴谋，与申生是同伙。此时的献公已经被骊姬和被她收买的内臣蒙蔽了试听，根本不容重耳和夷吾解释，即刻派兵进攻蒲城和屈城。父命难违，怀着畏惧和无奈的心情，重耳和夷吾各自逃离，开始了流亡生活。此时的重耳已经四十二岁。暂时看来，骊姬获得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绝对胜利，最大的对手申生已死，潜在的威胁重耳和夷吾也已经自顾不暇，再无人能与奚齐竞争君位。

四十二岁，早已过了朝气蓬勃的青年时代，也将走完精力充沛的中年时代，就要步入风烛残年的晚年时代。对于很多人来说，年少时的理想和信念此时或许都已经淡忘，重耳回想起当年的公子哥生活，恍若黄粱一梦，自己曾经远大的抱负如今已没有任何意义。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，不仅缺衣少粮，无处容身，还要时刻躲避追兵的搜捕，算是跌落入进了人生的最低谷。然而患难时刻方见真情，重耳落难后，当年前呼后拥的很多投机之人唯恐避之不及，但是许多青年时代结识的挚友却始终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他，其中有狐偃，赵衰，颠颉，魏犨，胥臣和介子推等人。这些追随者始终相信，重耳有雄才大略，日后机会成熟定能重返晋国成就一番事业。也是这些人的坚持，使重耳始终没有放弃，流亡的生活不仅没有击垮他，反而让重耳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底层人民的生活，让他看到了许多居高位者无法看到的世事疾苦，让他遇到了得意之时从未遇到过的人情冷暖。让他学会了何时应该低头，何时应该昂首。也让他明白了国家强大的源泉将来自人民而不是官吏。这段艰苦的时光，最终磨砺了重耳的心性，扩展了重耳的视界，成为了重耳成就霸业的制胜法宝。

前651年，晋献公去世，骊姬之子奚齐继位。骊姬实现了自己的梦想，成为了晋国的国母。然而，她所追求的“安全感”没有到来，到来的是杀身之祸。作为太子申生嫡系的晋国大夫里克，邳郑父等人在晋献公死后，趁新君即位未稳，发起叛乱，将幼主奚齐杀死在献公的灵堂，后又将骊姬之妹所生的悼子杀害，将骊姬处死。到此，骊姬之乱算是彻底结束了。骊姬的野心，不仅害死了申生，也害死了奚齐和悼子。晋献公的五个儿子中只剩下重耳和夷吾在外流亡，尚存于世。这么看来，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。曾经的被迫害流亡，反倒使如今保存了性命。

国不可一日无君，晋国掌权者里克、邳郑父等人在当时的环境下，本想要立重耳为君，派人到重耳当时流亡到的翟国迎接重耳。此时的重耳已经四十六岁，早已通透了人生世事的无常和政治的尔虞我诈，此时晋国局势不稳，若要进退自如，不能卷入此乱局，于是果断拒绝了来使的邀请。里克无奈，只得去梁国邀请当时在梁国避难的夷吾回国继位。面对同样的邀请，重耳深思熟虑选择了拒绝，而夷吾受宠若惊立即答应。夷吾本身并没有什么威望，为了能够坐稳国君位置，获取国内外势力的支持，他承诺归晋继位后，将河西之地送给秦国换取秦国在诸侯国间的支持，同时将汾阳之邑封给里克，换取里克在国内朝堂的拥戴。

前650年，夷吾归晋继位，史称晋惠公。即位后的晋惠公有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呢？重耳的创业之路又将面对哪些艰难与险阻？预知后事如何，且看下回分解。有道是：

骊姬自是多诡计，
谋间父子生嫌隙。
烟云怎可蔽傲日，
害人不得终害己。